周鹏程，当代作家、诗人。男，汉族，生于1972年9月，四川通江人，现居重庆。著有诗集《花开的声音》《迷雾城》《旧年的雪》《向东流》，报告文学集《青春踏歌》《藏地心迹》《大地回音》，散文集、评论集《永远的影子》等。主编有《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1940-2015》、《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等文学选本。在《诗刊》《诗选刊》《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延河》《四川文学》《青年作家》《散文诗》《岁月》《中国报告文学》《重庆日报》《重庆晚报》《华西都市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若干。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新诗学会副会长。参加第19届全国散文诗笔会，鲁迅文学院西南作家班学员，2020年被中国作协评为“深扎”先进个人。连续三届获重庆晚报文学奖、曾获中华文学年度诗人奖、全国鲁藜诗歌奖、第二届阿来诗歌节优秀奖、重庆市“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

 

 

 

画家画下江山，埋名而去

是一个叫翠翠的女孩踏出三省的名气

和一条黄狗

 

白塔藏着一个人笔锋下的回旋

那些天空，春光漫延；那些河流，寸寸丰满

那些尖山

神采飞扬

茶峒被一支竹竿赶进历史

浆声

夜夜如歌

 

我说的是洪安，一个地名的暗语

旁白来自陆路，链接来自高速，修饰来自一首诗

而我突然的虚空

来自一尾

摇摇晃晃的拉拉渡

 

一个作家的名字，和《边城》的命运同时盛开

那穿彩云的女子

 

不知何时上岸

 

 

终究要表白。如一只水鸟向晴空表达爱

南方向北方道一声好

 

依你身旁，独坐黄昏。万物都是影子

曾经失去的一切，突然重生

你的秘密

不是神奇，而是你在不断制造神奇

 

隔水相望，你器重的句子堆成绿洲

高楼泪流满面，全是诗

方圆百里启用了你的名字，你滋养的子民

以你的名义

让一个巨型水库活出湖的风采

有人向你俯首称臣

 

如果这样的表白，过于沉闷

我改变叙事方式，就像你的身材

在某一处，温柔拐弯

湖里的水草，我爱；岸上的别墅

我爱。鸟语花香，我爱；日月同辉

我爱。荷塘庄稼，我爱；你生气的样子

我爱，我都爱！雾开河的上游，我爱

我都爱！我爱那浆划出去

轻轻的水响

 

当我说出爱，一个人翻越了苦等的一生

 

好比，一条鱼在你的湖心跳出一道彩虹

 

 

一株杜鹃的骨架，让我想起了嶙峋的

父亲

和在苍穹里与他告别的凄厉

这山峰，高过

故乡的每一条河流

 

在香炉山，干脆说在悬崖上

每一朵杜鹃

都是一支利箭，目光炯炯

 

我和一只羽毛并列，在风中被冻成一幅画

迅速

 

向红色的海洋靠近

 

 

高速沿线景区如云

云撑破天，露出濯水的惊艳

惊艳之下是人世的深渊

 

阿蓬江意象重重，面上面下神秘莫测

岁月和一把钥匙，正

一秒一秒解密古镇

 

风雨廊桥端坐的姿容

恰似你我对视的羞涩

芭茅岛上，水鸟

喜一生，悲一生

 

在濯水，如果允许爱，我就爱青春的你

哪怕擦肩而过

 

我与白云相拥，退后的都是观众

我感觉

濯水内心的忐忑，以及我们

丢失的一切，会在另一个高速路口

 

萍水相逢 

 

 

此时，我醒来

日历被一双巨手翻过最后一页

也许，是翻过一世繁华

 

有什么功绩可言？！简介里年龄长了一岁

这是我唯一的骄傲

唯一的骄傲是

满街张灯结彩，我和这城市共享一地月光

坐在无数鲜花和掌声里

聆听时光精彩的演讲，真好

 

假如有一天我们错过的一切回来了

假如  我们还将失去更多

记忆的花朵一定开在元旦时刻

一个人站在桥上，屹立于广场

仰望星空，翘首远方，真好

 

万物告诉我

青春从这里消失，明天从这里升起

元旦时刻

 

我唯一可以做的

就是在体内修一座教堂

 

不停地为自己敲钟

 

 

  ——致“英雄婆婆”何吉云 

如果三鞠躬可以阻止车轮不再后退

你是否早已平安探亲归来

千钧一发

你以一换三，以命抵命

如果鲜花和默哀

 

能让烈士精神更加挺拔

我愿，每一天在朝霞册页写你的名字

 

如果青山和鸟语

真能安放毫无牵挂的灵魂

我愿，每一天在夕阳的伟岸中追忆英雄

 

如果八十一岁的身躯

能扛起一辆大货车

这世间怎么可能还有惨剧

 

挺身而出需要勇气

人一生，都在蓄力

耄耋之年爆发的

不仅仅是牺牲生命

风雨雷电落下的是“精神”

是山呼海啸的悲悯

 

如果你注定是划破夜空的流星

使命是一刹那的风景

我希望，被救下的三个孩子未来之路

像一条河一样清澈

 

 

我是在沉默中上山的。一棵树和我一样

一言不发

一棵树来自唐朝。没有谁知道何日是归期

而我，从一首诗里阔步走下来

身披雨雾

比诗人更迷茫

 

我只是一个不断向缙云山攀登的人

至于是谁

道破了那场夜雨的秘密

至于是谁

在涨水的秋池边梦回长安

或许，这是巴山夜雨千年之魂

 

每一朵芬芳都点着烛光

每一条心河都闪耀着白帆

在异乡的人都可以叫李商隐

 

 

从春在摇上来的大客车，过了道班

就以为到了达县，麻石是它尾巴冒出的黑烟

窑湾里堰塘，蹲满洗衣裳的妇人

从先锋和东风大队涌来的赶场人

把埂子站得水泄不通

 

埂子的一端是人民邮电

云坛过来的牛贩子有钱下馆子

卖竹子卖干柴的队伍

是食品站前面最美的风景

粮站是麻石的布达拉宫

交公粮的背篼装满黄金

皂角树下的铁匠铺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从陡咀子爬上来的长林沟人，过了大柏树

就以为出了通江，斜石板把命运化成118步石梯

我大爷在粮站称粮，我老表在食品站卖肉

我同学的同学的老汉在人民邮电上班

我们一家人开荒种地

 

1980年的麻石似乎很忙很忙

 

 

在蝉声里我被唯一的色彩包围

这声音比秋天先抵达，比黛湖更安静

 

唯一的色彩

是黛

更加不安静的是我伸向云端的凡心

 

黛湖的年轮一圈一圈

明亮而干净

永恒而不喧嚣

我所有的感叹，在黛湖面前悄悄、卑微地收回

我在人间想名和利

和许多人一样说爱和情怀

而黛湖把这一切给了沉默的水草和无名的鱼

 

非要给黛湖命名，非要给黛湖找到诞生的年月日

忧伤的手挖掘黛湖

那一刻之前

黛湖的黛早已从远古走来

 

今天，我确信

 

黛湖姓缙，黛湖一直在生儿育女

 

 

我曾因为距离放弃过理想

在风无法抵达的日子仰望一座城

我希望有双灵巧的手，模仿他们

掰竹笋、种香菇、摘木耳、挖天麻

种一坡药材

养一山土鸡

我也曾因为理想而放弃距离

在铺满露水和月光的路上

再次走进城口

这片我视为故乡的土地

他们纯朴的性情

改变苦难生活的决心

成为我来路上反复的提醒

如果你继续等我

封存我歪歪斜斜的足印

等我老了，会再回大巴山腹中

种菜，养猪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

熏腊肉

或者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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