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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的眼睛

 

就这么个人,诗,为她装上喜鹊的眼睛。

 

天生长尾,但如何用它扫出一片

粼粼波光呢?远处电塔倒影,

没有谁,能破解这倒影上光线的

碎裂,破解遥远飞羽为何与

自身直角相倾。作为钢铁企业

即将失业的职工,天天为儿子做饭,

操心儿子的孤独学业和身体;

交社保,维持着琐碎但不间断的

人性。她,对离了婚跑销售的

前夫不太在意,对疯川普能否

当选美国总统,更不感兴趣。

可以说,她能向社会输出的技能,

别人赠与她的,都相当陈旧。昨晚,

她看电视剧,上床前,进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一捆竹笋,可能

被防腐剂泡过,现在该放进清水里……

盖上被子的时候,一朵回忆的

云似是而非飘过,她隐隐闻到

石楠花的气味,并顺手关掉了手机。

 

这么个人,清晨,请为她装上喜鹊的眼睛!

 

 

鱼的失速

 

进入此地,请记住:披霞铜纽扣,

最好镌刻朵朵碳黑菊花……

 

你身旁那气柱般的暗影是谁?

数十年兄弟,从未得到问候、观察。

 

但记住一旦严肃就荒诞古怪吧,

卤肉饭收汁时,鹿鸣嘀嗒出一副新画。

 

我们的肋骨,共用了偏旁胸腔,

 

她在城西洗泥壳,我在城南,薰木塔。

 

 

 瞬

 

在这里,每种可期的生活

都不可能真有严肃性。

但生命神秘的弹性,比想象的

更广阔、更深邃。我们

依然在危墙下握手——

仿佛不是你我或世间的手,

一朵花,“嘭”地挤出枝端,

两枚月亮,对称于胸口,

鱼儿破水跃出,召唤你我

 

从失败之韧性牵引出亮绿色涌流

 

 

秋天了

 

秋天了。阳台上小鱼池的水,

明显更清了。绿苔抱紧

卵石沉在水底。几条锦鲤

花式摆尾游动,更清晰。

但如果我说:秋天使水更澄清,

那肯定是不同的意思——

我不会这样说。那里面

有太多把握不住的摇晃了。

上午在朋友圈,读到几个诗人

访谈,其中有人太聪明了。

聪明到能充分掩藏聪明

带来的讨厌劲。水面如镜。

一部分光线反射,散于空中;

另一些,绷着旋锥似的

小鸟身子,射进水体里——

触碰到水面那一刹那,

它们的偏移,有的精准,

有的则非常“神秘”,神秘于

捕捉它们的热情,以及

那一瞬间的“水质”,还有

人在这新冠纪头疼的嗡嗡声。

那些已经射入水体的光箭,

或者被锦鲤吞食,缓慢

发育成鳞甲上灿灿的小光钉;

或者撞向池底,绿苔暗自

吸收它,或再次将其反射。

其间,缠裹着你我没办法

触摸的爆炸链和化学反应——

如此,右手小钢勺,抖动,

投食几头锦鲤时,你幽幽地说:

这绝对不认可秦制的手,

是否已善用情志倒影?

(幻视中养着几头猛兽)

险峻的新冠纪,总该有一点

“过心”的事正要发生?

好吧,我也对话去。希望

某天,“疑问”并未死去,

 

而是水中写:秋天使水更澄清。

 

 

成都的月亮

 

下午喝茶时  我和龙炳

讨论过语言、自然看不见的音程:

一只手掌抚着树干

树脂正从微黑的树皮中渗出来……

你可以和别的事物闲谈

但仍能感到:树脂

将带给你长久的清凉转变

或者  静电过手般突然的温暖

 

黄昏时分  女儿在屋子里

东跳西跳的  一点不想好好用餐。

我有责任告诉她:必须

好好吃饭,否则骨头就会松、脆。

“风一吹 就会把你刮跑了

就再也见不着爸爸妈妈了……

孩子仿佛害怕了  赶紧

埋下头来  认真对付碗里的米饭

 

此时已是午夜,微雨中

群星高悬  我还在书房呆着

想表达点什么:赞美?

抑或与某些事物谦卑地交谈?

一点激情?词语间狡诈的黑暗?

突然  我想起在这里,在成都

我已生活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好像啥都没做的十五年……

 

“女儿应算是一个奇迹吧”

夜风吹过来  含有落木和泥土

迅猛燃烧的味道:

当微颤地推开窗户  看见

成都平原上  万物安息

唯有我还在傻傻地悲着、喜着——

头顶朦胧的清辉背后

 

月亮  突突旋转着那张温热的脸!

 

 

欢乐

 

有时,我把裤兜里硬币拿出来,

放在暗褐书桌上。它们

能兑换的欢乐,是如此微小,

让我几乎忽略,忘记它们的意义

——裤兜里,偶尔叮当响的,

还有童年的一个愿望。

叫不出它名字,更不愿

年复一年沉寂中为之刻意命名。

那时候,晚霞,湿漉漉的,

翠山热水间,我是头迷茫的小豹子

分不清危险地跑来跑去……

有一天,渠江边细软的沙滩上,

我睡着了。醒来时,风恰好

掠过头顶上白云圆润的小脚趾——

左手手心里,正轻轻

握着一枚有着暗紫晶芒的小石头:

不知它是怎么到了我手里,

也说不出是哪种矿石。

晚霞。江水发出一万头豹子奔腾

的声响,我往山腰的家走,

左手,一直揣在裤兜里。

我想把小石子慢慢捂热,让晶芒

更为明亮,然后,朝缓缓

展开的夜空,拼命扔出去……

我想象着,以为能掷出一颗流星!

无论那时,还是短促现在,

沉暗群山和喧涌的江水,都是巨大的,

我,也一直没将小石子扔出去。

倒是现在,裤兜里经常出现

几枚硬币,叮叮当当响着,

和那枚仿佛还在的小石子亲密

混在一起。已掏不出它来了!

我掏不出巨大的,也掏不出微小的——

除了偶尔,梦中,我还会

莫明所以,回到那片悲伤的江滩,

在沙上,学写“欢乐”这一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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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3/7/25 8:46:49 评论者:匿名网友 IP:106.114.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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